范栋强/文
玉雕器皿是我国传统玉器中的一个重要品类，它从实用和欣赏的结合上反映出中国工匠的智慧和巧思，尤其是薄胎器皿，集圆雕、浮雕、镂空雕、阴阳细刻、打钻掏膛技术、制口琢磨技术等多种工艺于一身，以晶莹华美，玲珑精巧而独步天下。
早在唐代，我国就有薄胎器皿玉器制作，其时的薄胎器皿主要是碗、杯、盅等，其时受佛教文化影响，纹饰多为莲花香草纹，工艺上则以剔地阳刻，再加以浅刻阴线勾勒，如玉莲瓣纹杯等。宋代的薄胎器皿鲜有记载，元、明时期也不多见。直至清乾隆时期，薄胎器皿才重现了它的光辉。
清代的薄胎器皿制作与乾隆皇帝不无关系。乾隆时期朝廷特意在神武门附近专门设立“如意馆”，并几度下旨到苏州招收玉工，专为皇家琢制和田美玉。乾隆皇帝对“薄胎西番作”情有独钟，开始恢复几近失传的薄胎器皿制作。这种薄胎器皿最早出自中亚和东欧一带，被称为“痕都斯坦”玉器。为了迎合乾隆皇帝的喜好，新疆叶尔羌地区特地从苏州招收玉工为宫廷制作薄胎玉器。但是这种薄胎玉器制作难度相当高，制作过程中损坏较多，因此每成功一件送达宫中，乾隆皇帝都要赋诗一首，据说自乾隆三十三年至六十年的二十七年间，乾隆皇帝写下了称赞“痕都斯坦”玉器诗篇三十余首。“薄遏片刻铢，轻于举鸿毛，在手疑无物，定睛知有形。”即是乾隆著名的诗句。难怪纪晓岚在《阅微草堂笔记》写下了：“今琢玉巧，以痕都斯坦为第一”的评判。从中也可印证乾隆时期宫廷对薄胎器皿的重视程度。乾隆时期的薄胎器皿吸收西部番作的特点，用料多采用青玉、白玉，并以青玉居多，制作的玉器有盘、碗、瓶、壶之类，如菊花瓣盘、白玉压丝嵌宝碗、薄胎龙纹玉雕瓶、白玉簋等都是当时具有代表性的薄胎器皿；工艺上采用浮雕、阴勾、镂空等技法，并在器物表面以剔地隐起雕琢纹饰，如花草叶纹、动物纹等。
清“S”形双柄碗薄胎器皿由于胎壁打薄，显得非常轻巧，有轻若浮云鸿羽之感，故有“薄于纸更轻于铢”之称；如以青玉制作薄胎器皿，可使青色减退返白，充分反映出玉质的均匀美、透度美，故有“抚外影瞻内”之誉。假如将薄胎器皿放在水上，能使其飘浮起来，所以又被称作“水上飘”。
薄胎器皿制作工艺难度很高，技术性较强，因为器皿的坯体薄了，强度和韧性弱了，制作过程中极其容易破碎。因此要求制作者必需具备敏锐的观察能力和娴熟高超的技艺。器皿掏膛是古时的一门绝技，玉工需随着器物的形状，将实心的玉料掏空，处置得薄如蝉翼，且薄度均匀。另外，对器皿表面的纹饰的要求也相当高，不仅要做到纹饰规整对称、层次清楚，线条流畅、雕琢毫不拖泥带水，而且要体现出立体感，透光而视则色泽协调和谐、丝丝入扣。现在我们常常要赞美“乾隆工”精密、多层次和轻巧的工艺特点，其中薄胎器皿可以说首屈一指。
乾隆以后，薄胎器皿的制作日益减少，一来由于薄胎器皿对材料的要求非常高，一点小瑕疵或裂伤即可暴露无遗，二来薄胎器皿制作的工艺难度和风险都很大，一不小心就会全功尽弃。因此从事薄胎制作的玉工越来越少，即使有人偶尔仿制，也大多制作笔洗，粉盒，鼻烟壶之类，久而久之便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由于台湾、香港、澳门等地客商纷纷要求收藏薄胎器皿，才使苏作玉雕艺人磨拳擦掌，重操薄胎玉器工艺。苏州及东诸、光福的一批青年玉工通过专研和反复实践，挖掘和恢复了薄胎器皿制作技艺，并在型制和纹饰上有了更多的改进和完善，使苏州的薄胎器皿制作再次领先于全国。
当今苏州的薄胎器皿制作匠师们借助先进的雕刻工具，在胎壁的均衡度和胎壁的薄度等技术处理，以及胎体表面纹饰雕刻深度和细度等方面已大大超越了前人，体现出继承发展的崭新技艺成果。乾隆时期的薄胎器皿，胎壁厚度大都在1至1.5毫米之间，而现在苏州制作的薄胎器皿的胎壁可以做到0.5-0.6毫米，这在全国同行业内可以说是难以做到的。苏州的薄胎器皿在纹饰雕琢上也可圈可点，不仅分布均衡对称，疏密得当，而且线条婉转流畅，毫不拖泥带水，不露雕琢痕迹。
东渚的俞挺在薄胎器皿制作上颇有造诣，他善于吸收其它艺术门类之长，在器型上把握得十分恰当，纹饰线条细腻流畅，雕琢干净利落。如“天官双耳炉”，以色泽沉稳的新疆碧玉为材，在器形上选择庄重大方的炉体造型，炉身凸鼓，双耳对称工整，方园相衬；炉体的纹饰采用传统的緾枝花纹，以阳刻浅浮雕的技法顺着器形的转折面缓缓舒展，图案清雅、秀丽、端庄，给人以温文尔雅之感。又如，以青海青玉制作的“薄胎迎春宝相花纹瓶”，器型饱满，细颈、鼓腹，钮盖为宝珠，瓶体以剔地隐起宝相莲与迎春花纹，纹饰密而有序、繁而不紊，丝毫不显碾琢痕迹，于繁密中显凝重，精微中现奢华。
俞挺玉雕作品薄胎花卉纹瓶光福的朱玉峰专攻明清仿古薄胎器皿，他将江南的秀气、文气融入艺术造型之中，并善于将自然界的植物、动物形态演化为器皿的优美纹饰图案，使之繁简有度、虚实相衬；在工艺上不断精益求精，使作品完美无比，无可挑剔，显示出圆润、晶莹、纤细和轻巧。如“宝月瓶”等小口细瓶等器皿，其腹部常呈满月式，瓶体上浅浮雕山川殿阁，并有朵朵流云飘动，诗情画意，趣味无穷，既含传统意蕴又具现代美感。
茹月峰玉雕作品《梦太湖》光褔的茹月峰也是制作薄胎器皿的行家里手。近几年他从生活中提炼文化元素，运用薄胎制作技艺制成各类器皿造型，取得了突出的创新性成果。如以青海青玉制作的“梦·太湖”，巧用江南水乡典型元素雕琢薄胎器皿三件套，器身纹饰分取姑苏古典园林花窗框造型，框边作镂空状形成漏窗，窗内浅雕太湖三景，或鱼儿游弋、或小鸟鸣唱、或渔帆点点，在光线的作用下，显得影形悱恻，分外迷人。又如“门”，以苏州具有代表性的“门”为切入点，刻画了桥门、城门和工业园区的“东方之门”，桥门为笔洗的形式，饰以浅浮雕水墨效果的小桥流水；城门为香炉的形式，浅浮雕书法“吴门”两字；“东方之门”为花器形式，镂雕纵横交叉的高架道路，反映出苏州这座古城的历史变迁与发展。
朱玉峰玉雕作品龙凤双耳瓶笔者本人也长期从事薄胎器皿制作，在工艺上追求轻盈、细腻、雅致的传统苏作风格，器型端庄稳重，雕琢薄胎空灵，纹饰细腻纤巧。如白玉“凤凰对瓶”，器型秀美，双耳以雕琢凤凰作为装饰，器身以深浮雕、镂雕的“双层工”满雕寿字纹和花草纹，大大增强了纹饰的立体感和器皿的玲珑感。又如“花样年华”，运用薄胎工艺塑造了女子穿着旗袍的形体，显露出女性秀美的身姿及端庄典雅的气质，在光线的折射下更显美感。还有白玉“长寿瓶”，青玉“立鸟壶”等，均体现出轻盈纤细、玲珑精巧的工艺特色。
范栋强玉雕作品白玉凤凰对瓶范栋强玉雕作品鱼篓茶叶罐历史上的苏州薄胎器皿曾是苏作玉雕工艺精细灵巧的一个显著标志，今天的苏州薄胎器皿在继往开来的道路上不断攀登高峰，作品既具优秀传统意蕴又具现代审美，也必将在当代中国器皿制作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