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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正义
黄慎的山水画宗法宋元大家,而又自出机杼,一反“四王”山水画专以大小披麻皴作重峦叠嶂的习气。多用云头皴、摺带皴、鬼脸皴和自创的皴法,喜写危崖绝壁,下临沧江;或旷野绵邈,孤峰突峙;或用米点绘平林漠漠,远渚依稀;或疏林坡岸,野渚平沙。
又好写雪景山水和风雨山水,多作赣江、长江、鄱阳湖的实景写生画。代表作有《桃柳春江图卷》《桃花源图长卷》《风雨归舟图轴》《写生山水诗书合册》等。我院所藏黄慎《墨笔设色山水图轴》《设色钓罢归来图轴》属于这类题材的作品。
以成就论,黄慎的诗作高于其书法,其书法又高于其绘画。
书法上,黄慎擅草书,书法学“二王”,对怀素笔意用力更勤。又致力于章草,从中脱化而出,并将其运笔用于绘画之中,故画面多干枯、飞白和迅疾之迹。黄慎的草书,点画纷披,散而有序,评者说它像疏景横斜、苍藤盘结。他作草书时,笔下线条并不追求提按跳跃的变化,而是以较为均匀的线条、爽利的运笔达到一种胸有成竹的笔势。
继而在此基础上,将自己与众不同的特点体现于结体和章法方面。黄慎草书的结字不像一般作草书者那样用心于字形的疏密对比,反而将每个字都尽量拆散分离,使每个组成部分甚至每个点画之间充满了大小、正欹、轻重、扁长等对比变化。对于草书所特有的牵丝技巧,黄慎也有独到的运用,他喜欢将本应交接或缠绕的笔画故意断开或分解,而将连笔主要用作字与字之间的呼应手段,因此在他的多字作品中,字形顾盼比点画连绵更重要。
在章法方面,他采取字距与行距基本相同的处理办法,如此一来,则结体错落与字形之间连带呼应的特点就显得更加突出。上述独特的技法使黄慎的草书具有一种落英缤纷、珠丸跳荡式的美感,初看上去满纸点画狼藉、难分字形,细细品味则姿态丰富、逸趣百出。虽然面目狂纵夸张,但技巧手段皆不悖古法,从中可以看出怀素、黄庭坚和祝允明的影子而又不露痕迹,在清代书坛上堪称独树一帜。《设色踏雪寻梅图》《仕女图》中的自题诗都充分表现出了黄慎书法的艺术特色。
黄慎对自己的绘画,常作分类自评,凡最得意者题以诗文,次者则识以岁月,再次者只署“瘿瓢”二字。上面提到的绘画作品中,许多都有黄慎自题的诗。黄慎的绘画作品在雍正年间已经名扬于世,“尺纸容缣,世争宝之”,求画的人接踵而来,“持缣素造门者无虚日”。紧张的创作使他“每晨起,拭几涤砚,蘸笔伸纸,濡染淋漓,至日旰不得息”。
画不足以尽其能事,继而放吟为诗,士林日重其艺,文雅宴集多充其间。如此之地位来之不易,画家曾感慨道:“余自十四五岁时便学画,而时时有鹘突于胸者,仰然思,恍然悟,慨然曰:‘余画之不工,以余不读书之故于是折节发愤,取毛诗、三礼、史汉、晋宋间文,杜韩五言诗及中晚唐诗,熟读精思膏以继晷,而又于昆虫草木四时推谢荣枯、历代制度衣冠礼器,细而致于夔龙蛇凤、调调刁刁,罔不穷厥形状、按其性情,豁然有得于心、应之于手,而后乃今始可心言画矣。”
正是这种凝思结想、废寝忘食、苦攻不辍才有“八怪”之誉。后人有评其画者,言其画“笔过伤韵”。无非是言其画一类题材、一类构图之画作过多。画作多图之讥,对于职业画家有时是为苛求。以画谋生,画自有其商品属性。况黄慎的画作供不应求,其画之优劣不言自明。
总之,黄慎的人物用笔粗犷,顿挫转折,纵横排奡,气象雄伟。花鸟笔法洗练,形象概括,画风泼辣;山水境界开阔,富于诗意。作为画家的黄慎,其画风影响深远。清代的闵贞、近代上海的王震、广东的苏六朋和福建的李霞李耕,都曾师法黄慎。
齐白石说:“余在黄镜人处获观《黄瘿瓢画册》,始知余画犹过于形似无超然之趣。决定从今大变。”。又说“前朝之画家,不下数百人之多,瘿瓢、青藤、大涤子外,皆形似也。惜余天资不若三公,不能师之”。由此可见,黄慎的画风深深地打动了国画大师齐白石,促使他晚年毅然改变画法,对黄慎、徐渭、石涛推崇备至,并将黄慎列于其首,可见其画风影响之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