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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建国以前,湘西江面的船上曾有很多女人,很多在黑夜里不着寸缕的女人。
她们的丈夫有时就在船舱尾睡觉,而他们的妻子就会趁着黑夜招徕恩客赏光,客人在船舱短暂的欢愉之后,留给夫妻俩的,是一点糊口的铜钱,以及对他们悲惨的人生再打一记重拳。
人们不知道她们的名字,但他们知道这种自古以来都有的职业,是的,她们就是“妓女”。
到了今天,这个词甚至说出来就会有些羞耻,在那个相对更保守的年代,从事这种职业的女人更是见不得光、暗无天日。
所有人都想象不到,为何丈夫会眼睁睁地看妻子去做这种事情,曾经有一位大作家试图描述这些女人。
在这位作家的笔下,淡淡的哀愁和对命运的巨大无力跃然纸上,虽然他写的是女人,但是文章的题目却是令人沉重的《丈夫》。
这位作家不是无名无姓之辈,他就是沈从文,说起沈从文,可能很多人首先想到的是那部传世名作《边城》。
在这部作品中,我们看到了中国普通人所能绽放出来的极致美好,即便是像摆渡、教子、救人、送葬这些日常小事,都有一种恬静的美好。
那是只有中国人才能体味的沉静从容的意境,情节和行文融合一体,字句更是清澈透明,所以,当沈从文描写“妓女”的故事时,人们更能看到力透纸背的悲哀。
故事的起因总是很简单的,当一名新婚的丈夫从乡里这个“桃花源”离开,探望自己城里妻子的时候,冲撞和戏剧化扑面而来——因为他的妻子做了妓女。
一、可悲的女人
春雨落下的时候,河水逐渐上涨了起来,人们看到平时停泊在河滩上的妓船都不在这里停靠,而是被系在了高脚楼之下。
故事就是从这里开始,沈从文描写了一群闲散的汉子在岸边喝茶,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瞄向江上的“移动青楼”。
有人说,人们只有这时候想象力才会丰富起来,所有人都想象着那些妖娆的妇人是怎么陪客人抽大烟以及“辗转腾挪”、“被翻红浪”的。
当时的价格是半块银圆到五块银圆,不同的价格享受到的服务也不尽相同,但确实是这些喝茶穷汉子所设想的那样,这种风月之地核心无非是“取乐”二字。
即便是半块银圆,这些人也消费不起,在船上生活着的丰乳肥臀的女人们,有一个使命,也只有一个使命,那就是好好服侍这些登上销金窟的男人们。
这些女人把自己的境遇叫做“生意”,这一行做久了以后,她们往往会有一种破罐子破摔得豁达无所谓。
也正因此,她们也只是把“生意”只当成生意,和别的工作并无二致,看开了以后就放下心来。
其实想想,若是不放下心又能如何呢,午夜梦回的时候,这些女人也曾垂泪难过,若不是为了过活,没有人想有这样的命运。
民国有很多老照片曾经流传到现在,有妓女陪着“恩客”搓麻将,还有很多人把这些可悲的女人从船上带到饭店、戏院和赌场,让他们陪自己喝酒、听戏、陪赌等等。
干这一行的女人必须得比常人要精明,因为她们不仅仅要随机应变,还得活跃气氛,甚至还得献上才艺表演。
沈从文对我们说,做这些行当的人大都是一些来自乡野村庄的女人,就像是现代人从山区来到大都会一样。
她们离开了家乡的石磨、水井以及耕牛,离开了务农丈夫的怀抱,跟着一个在“县城里做工”的亲戚熟人,就这样来到了陌生的地方,给自己巨大的精神冲击。
她们的第一站不是什么正经地方,事实上,那个年代的县城也无法给这些女人提供正常的工作岗位。
一些有心的丈夫早就知道妻子此番离去是从事何种职业,他们放手了,那便是认了。
而这些沾染了所谓“红尘气”的船妓在日复一日的酒色财气中,早已经迷茫了。
她们发现自己离家乡越来越远,身上已经有了城市的烙印,现在她们自己还有一副年轻的肉体,有资格留恋在城市中找到侧卧之地。
等到人老珠黄,这些积满身体伤病的女人只能无奈回去,回到那个有自己丈夫的小村子中,但是城市的绚烂会一辈子铭刻在她们心上,挥之不去,也不忍心挥走。
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在那个军阀混战的年头,这种事情简直太稀松平常了,她们出卖一晚的身体,老家的丈夫和孩子就能多几天的饱饭。
再多干几天,自己辛苦种田的丈夫一家人不至于陷入饥馑,甚至饭碗中也能出现油光,让街坊四邻无比艳羡。
那是一个笑贫不笑娼的年代,所以很多年轻的丈夫,在把自己的妻子娶过门以后,就一直安分守己。
然后他们会做这一生中最不“安分守己”的事情,那就是亲手把妻子送到县城,自己成了半个依靠女人过活的“囊虫”。
沈从文写的是事实,短短几笔,就勾勒出来20世纪二三十年代人民群众的无奈,在美丽的湘西乡村,底层人民的生活方式是这样的离道德相去甚远,但是却又这么真实到惨烈。
二、吃软饭的丈夫
男人真的会把妻子送到船上当“船妓”吗?是的,他们会这样做,而且越是心狠,越是做得心安理得。
因为在饥饿面前,什么都不重要,道德和善良只是酒足饭饱之后的消遣,当面临生存问题的时候,人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的。
这就是矛盾的地方,丈夫们吃饱饭后,有余力思考事情了,自然会想念远在县城的妻子,心里想,身体也想。
当逢年过节之时,这些丈夫就会换上干净的衣服,腰间更是别着烟袋,从菜地里仔细挑选长得最水灵的家乡菜,就像是走访远亲一样,去寻找自己的妻子。
这趟旅程很像寻亲之旅,但是又非比寻常,因为当丈夫出现在岸边,寻找一个个自己妻子可能会在的妓船时,这趟旅程的性质就有些悲哀了。
船上的姑娘都知道,这种挑着一筐菜的庄稼汉模样的男人,一定是某个人的丈夫,绝对不是那些出手阔绰、与自己有过露水情缘的富家子弟。
所以,当他们找自己妻子船的时候,其他姑娘坚决不会挑逗勾引他们。因为这就是这个群体难以揭示的血痂,只要稍稍触动,就会挤出一道血。
丈夫找到自己女人所在的船以后,他们就会小心谨慎地把布鞋放在舱外。
登船以后,开始面对陌生妻子的时候,丈夫的土气和妻子身上的“城里气息”一对比,会让丈夫更加手足无措,他们尝试说些贴心的话儿,却发现自己说话都有些磕绊了。
男人有时候宣示自己是家庭主人的方式极其简单,即便妻子有了城里人的派头也不足为惧。
只要妻子给丈夫递上一只哈德门香烟,并且给丈夫点上火以后,丈夫瞬间就会被安抚。
妻子为了安抚丈夫的心灵,往往会谈论家乡的地肥不肥沃、家里的母猪有没有下猪崽这些话题,因为这些话题丈夫有足够的权威性回答,会让男人感觉到事情还在控制中,虽然妻子到了城里,却还需要自己。
白天是温情脉脉的时间,到了晚上,如果男人因为路途遥远、没有回家的时候,这才是最难熬的——因为妻子还需要为了生活继续去做“生意”。
这可能是丈夫最无奈的一刻,因为他怕影响“做生意”,只能慌张无措地到后舱去蹲着,谨小慎微地以防触怒黑夜中种种不敢惹也不能惹的“人物”们。
在夜晚,不仅有身家丰厚的“客人”,还有茶叶放哨耳朵团丁,有帮派里的地痞流氓。
丈夫甚至连旱烟都不敢抽,只能在夜色中盯着墨色般的水波,丈夫甚至会等着城里的更夫打更,看看是不是依旧有客人在船上流连忘返。
如果客人不走的话,悲哀的丈夫只能悄无声息地卷起一条事先放好的棉絮睡觉。
若是半夜三更胡思乱想睡不着的话,妻子也会感知到,只能身着寸缕地悄悄往丈夫嘴里放一块冰糖,让心里难受的丈夫宽心。
有时候就是一块冰糖的事情,就能够让丈夫沉沉睡去,自己吃着妻子的,用着妻子的,当妻子做出这种事情的时候,他睡不着,不是想要原谅妻子,而是想原谅自己。
一块冰糖,会让丈夫加重对自己的谴责,他们不知道日子怎么就过成了这样子,为什么不堪到如此令人不齿,他们其实没有办法,因为实在是太穷了,穷得叮当响。
沈从文在小说中写道,土地里只要有一点点收成,就会被上面的人拿走一大半。
手足贴在土地上的乡下人,任凭有多大力气,任凭你多么勤劳肯干,一年中还是会有四分之一的时间只能用红薯叶子充饥。
庄稼汉没有办法掌握自己的命运,所以只能麻木地顺从着,把这种事情看做是一种“正常”。
其实谁都知道,这是违反人性的,一块冰糖能给一个丈夫暂时的慰藉,但是这种心满意足过后,是更大的空虚。
在文章里,我们能看到即便是“船妓”也得屈从于各种势力的侮辱,其中被称作“水保”的水上一霸更是某种程度的官吏,横行一方的水保就这样成了河船上很多妓女的干爹。
白天,当干爹路过,往船上喊话的时候,如果恰逢丈夫在船上,这些一辈子都谨小慎微的农村人就会虚弱胆怯,唯恐得罪了来者,所以只能结结巴巴地小心回话。
水保听到男人的声音,兴致就会被勾起来,因为他自己也很少见到“干女婿”,所以就会多和他们聊两句。
但是庄稼人怎么会巧言如簧呢,结果往往是话不投机,最后水保抛下一句:“告诉你家的,晚上不要接客,我要来。”就扬长而去。
男人这时候自然心里会想很多事情,比如那句高高在上的命令——“晚上不要接客,我要来。”
任哪个男人听到这句话都会愤怒,自己这缩头乌龟做得实在是无比憋屈,但沈从文只是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这件事情的悲哀之处。
他形容这股怒火是“一些原始人不缺少的情绪,在这个年轻简单的人反省中长大不已。”是啊,穷人在这种现实中只能看开,看不开那又能怎么办呢?
他倒是可以选择让妻子金盆洗手,一同回到那个当年新婚宴尔时发自内心笑过的老家,回到那个山窝窝,可是回去之后怎么办?饿肚子吗?
男人没有答案。
三、悲惨世界
最后男人只能麻木,当出卖灵魂以后,年轻的丈夫或许会心安理得地享受妻子赚到的钱,还兴许会在城里喝一点酒,看一出戏,最后揣着妻子赚来的钱优哉游哉地回老家炫耀一番。
但是沈从文不会让这个男人就这么结束,这个故事如果这样就落入了俗套,最后,作家沈从文在文章最后笔锋一转,突然写道:
男子摇了摇头,突然把票子撒到地下去,两只大而粗的手掌突然捂着脸孔,就像小孩子那样哭了起来……
水保来船上请人们吃酒,但是问到时,才明白男人领着妻子一早回到了乡下。
丈夫最终还是痛苦地觉醒了,他人性中的尊严自始至终没有被泯灭,男人一旦意识到自己也有一个独立的人格,那么就会开始寻求不受侮辱。
而他能做的却只有坚决回乡,这更是一种无声的愤怒和反抗。
可是人们知道,丈夫为了维护尊严不让妻子去做那些“生意”,但是矛盾似乎没有解决,即便是回到乡下以后,这一家人还是面临生存的危机,困境依旧存在。
那个年代是没有答案的,身在局中的人就像是生活在海里的鱼,如果海洋没有变化,那么鱼儿就会永远饱受摧残、压迫以及剥削。
现在的学生们经常从课本上听到“旧社会剥削人”、“吃人”的字眼,却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吃人的,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这篇文章我们读下来,发现文中没有任何一名真正意义的坏人,但还是出现了这样无奈又可怕的现实,这才是最绝望的。
在民国的时候,妓女这个群体令人同情,甚至还有很多日本妓女生活在日租界中,很多汉奸也会经常光顾。
她们悲惨到了何种程度呢?民国时期竟然有这个群体的从业资格证,民国时期,妓女、妓院已经合法化,但是有一点,必须得缴税。
民国竟然会向她们颁发专门的证件,证件上写明了姓名、年龄、籍贯,甚至还得写上为娼的原因,但是有一点,那就是民国可不会给她们养老。
甚至很多人都是逼良为娼的,老鸨逼她们接客,她们全部都是宁死不从,所以很多妓女都受到过惨无人道的毒打,用鞭子打到皮开肉绽,直到她求饶为止。
一切的改变,得等到新中国成立。
四、曙光
很多人都听到过这样的话,“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
这句话并不是凭空说说的,因为刚刚新中国成立以后,北京市第一届人民政府诞生,首当其冲地就是通过决议,决定立即封闭妓院。
市妇联筹委会主任张晓梅宣布这项规定的时候,全场掌声雷动,而当新任市长聂荣臻元帅郑重宣布立即执行此规定的时候,全体参会人员都站了起来,手掌都拍红了!
老鸨们没有想到,这种世世代代都存在的营生居然真的会结束,那时候妓女被接走,并且教给她们一些劳动技能,甚至购买当时非常昂贵的盘尼西林给她们治病。
这就是旧社会把人变成鬼,新社会把鬼变成人的故事,不知道多少妓女被拯救出来以后嚎啕大哭。
仅仅是北京,在年6月底,就有个学员梦寐以求地结了婚,还有人得以自由回乡参加劳动,甚至还有13人考进了艺术院校。
我们敢教日月换新天,一扫过去的乌烟瘴气,这在万恶的旧社会,简直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紧接着,全国各大城市也开始了此项运动,千千万万受难的同胞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阳光下,从此真正站了起来,准备迎接自己新的生活。
最后,设想这样一幕场景,在外国,深夜的城乡结合部街道、离工厂很近的聚集区内,总有一些小吃摊贩在这里售卖一些吃的夜宵和烧烤,还有很多并不算高档的酒吧、网吧和KTV开设在这里,形成了一块属于夜晚的人们的区域。
他们中很多人都去过这些地方,自然也知道,在一墙之隔,有一些潜藏在黑夜中的女性。
她们就在人间尘烟的小巷内,就在这类聚集区的角落深处,这里往往会点亮一两处粉色的灯光。
一群衣着暴露的女人涂抹着廉价的化妆品坐在沙发上,看不清前路和未来。
政府甚至鼓励她们多接客,甚至公开在大庭广众之下宣传,士气合法化,而不是遏制,因为官员需要收税。
如果不是年新中国成立,我们现在还可能身处这种噩梦之中。
参考文献:
1、《丈夫:在城市底层敞开的身份——解读沈从文的〈丈夫〉》;田级会;谭必友;《黄冈师范学院学报》;年04期;
2、《从人性的蒙昧到人性的觉醒——读沈从文〈丈夫〉》;朱晶;《邵阳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12-28;
3、《烟雨长河的影像况味——浅论沈从文小说〈丈夫〉的电影改编》;岳凯华;《中国文学研究》;-04-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