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江晚报·小时新闻记者章咪佳
“伯劳的叫声就我在耳边。”鸟类学家陈水华站在一幅画前，他想起了童年在外婆家度过的时光:无际的田野里，常听到伯劳的鸣叫。
这是浙江美术馆9号展厅。“盛世修典——‘中国历代绘画大系’先秦汉唐、宋、元画特展”上，余件先秦汉唐、宋、元画精品的高保真调图校色打样稿，正在展出。
李安忠《竹鸠》（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
科学家面对的是一幅宋画：一千年前，杭州人李安忠，画了一只挺立在荆棘枝头的伯劳——它目不斜视。伯劳被称为“雀中猛禽”，画面里看不到的它眼睛盯着的方向，可能正瞄定它的猎物。
此刻的浙江美术馆，也是宋画前所未有的一次时空集结：全世界现存宋画真迹有一千多幅；本次展览中，就展出了近千幅宋画作品（高保真打样稿）——宋人眼中的山水花鸟、生产劳作、宴饮玩乐等生活百态尽数展现。
赵佶《瑞鹤图》（现藏辽宁省博物馆）
宋代是古代花鸟画极盛的时期，传世的宋画中有至少1/4以上的画作，以花鸟作为描绘主体。
那么今人在浙江美术馆展厅沉浸入宋画的世界，会是一种元宇宙尺度的“bigyear”——
“大年（bigyear）”，是现实世界里观鸟爱好者的一种竞赛。参赛者需要用一整年的时间，在一定的区域（通常是在国家范围）内记录自己观察到的鸟类种类数量，数量最多者取胜。
4月8日，钱江晚报·小时新闻将推出直播：“宋画的‘看’法——纸绢上的鸟世界”。鸟类学家陈水华，带领大家进入宋画世界的观鸟“大年”。
真写生
画中观鸟，可能只有在宋画中能够实现。陈水华说，宋画的花鸟，是“真写生”，完全师法自然。
这个说法，在国内外生态学家中形成一种共识。
年春天，浙江大学把包括《宋画全集》在内的册图书，赠送给美国国会图书馆（LOC）。当年5月30日，这批图书在美国国会图书馆亚洲馆阅览室首次亮相，供馆内阅读。
美国国会图书馆亚洲馆中文及蒙文部主任潘铭燊博士说，当时亚洲馆接到许多读者的预约电话，其中有一位是生态学家，“他对《宋画全集》特别感兴趣，因为他知道有许多宋画作品中对昆虫的描绘非常写实，他认为这对他的研究会有很大帮助。”亚洲馆后来接待了这位昆虫学家，他是《宋画全集》的第一位读者。”
黄筌《写生珍禽图》（现藏故宫博物院）
我们追溯了这位昆虫学家最感兴趣的一张宋画，是黄筌的《写生珍禽图》。这幅画也是存世的唯一一件黄筌的作品，原画现藏故宫博物院。
黄筌在五代时代和宋代，都是宫廷画家，《写生珍禽图》是他为儿子黄居宝临摹所作的范本。
画作被后世命名为“珍禽图”，但其实画面所见，都是常见生物，鸟类包括：白鹡鸰、北红尾鸲、白头鹎、大山雀、麻雀、白腰文鸟、蓝喉太阳鸟、灰椋鸟、丝光椋鸟。除了黄筌老家四川特有的蓝喉太阳鸟，别的鸟儿，在杭州悉数可见。
“强迫症”宋徽宗
宋画纸绢上的鸟世界，就是你平常所看到的场景。
比如宋徽宗的《五色鹦鹉图》《腊梅山雀图》，还有《竹禽图》《芙蓉锦鸡图》，构图都很平凡，没有经过安排的样子。这种情景，用王国维的说法，叫“不隔”。
宋徽宗领导的北宋宣和画院，最大的成就是将前朝水平不稳定的花鸟画，一步发展到最佳；并且一直影响了南宋绘画。
“最佳”，是宋徽宗作为艺术家的追求，也是他作为皇帝强势推行的理念。比如宣和画院的花鸟画，必须符合“写真”的观念：不仅要画得像，还要画得和原物一样大。
所以再用今天潮流的概念，来理解王国维当年“不隔”的说法，可能宋画就有AR（增强现实）的效果——
千年以后，当你走进宋画展厅就发现，各式各样的鸟，都跑到你眼面前来了：有的扑腾过来；有的发现了你在窥探它藏食物，头别过去假装在觅食；有的对你熟视无睹，管自家该吃吃，该谈恋爱谈恋爱。
佚名《山鹊枇杷图》（现藏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
不变的准则是：准确。
比如《白梅翠禽图》（佚名现藏克里夫兰艺术博物馆）中的北红尾鸲，与黄筌画中的那只一样精准。
今人如果不够懂鸟，有一个验证方法是，用识鸟的APP对着画中鸟扫描，搜索出来的鸟种信息，可以精确到“属”的级别。
宋代画家怎么做到格物致知？
这一点，宋徽宗有点“强迫症”。只有符合他的审美倾向的画家，才能成为宣和画院的明星。
画家对花鸟画的布局、配景，要通过绘画之前“上样稿”这个环节，来进行淘汰。同时，画作的设色无所不能，甚至一些鸟类羽毛折射的光彩，也可以被表达出来。
宣和画院在画大型作品的时候，都得先画小稿，如果符合规定，再发放绢与颜料。因此所有的成品都格局严整，无懈可击。
和历史上另外一位艺术皇帝——南唐后主李煜比起来，宋徽宗赵佶更加懂得绘画，但是他管得细，操心。
查了一下，赵佶是天蝎座。
佚名《果熟来禽图》（现藏中国国家博物馆）
美的希望
花鸟画，是只有在中国和受中国文化影响的东亚国家（日本、韩国）才有的画种。
为什么中国人这么喜欢画花鸟？答案可能就在每个人的生活经验里：当我们心情不好的时候，看到窗前的花开，听到窗外的鸟鸣，会觉得很美好，像是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希望。
今天我们看到宋徽宗的花鸟，站在李迪的《红白芙蓉图》，林椿的《果熟来禽图》前，它们都美得像希望；就像古希腊人的雕塑胜利女神，德拉克罗瓦画的自由女神，也都像希望。、
西方艺术家把希望交给女性，我们的祖先曾经把希望寄托在植物、动物身上，不论载体是什么，美，其实就是希望。
4月8日，三十幅经典宋代花鸟画，欢迎共赴一场美好的鸟约。
参考文献：
刘九洲《宋画史稿》浙江大学出版社
游彪《追宋》天地出版社
展讯
展览时间：年3月10日-年4月20日（周一闭馆）
展览地点：浙江美术馆1/4/5/6/7/8/9/10/11/12号厅及天光长厅、藏品陈列展厅
主办单位：中共浙江省委宣传部浙江大学中国美术学院
直播
主题：宋画的“看”法——纸绢上的鸟世界
嘉宾：浙江省博物馆馆长、鸟类学博士陈水华
时间：年4月8日14:30
直播平台：钱江晚报“小时新闻”APP、钱江晚报官方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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