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洋,北京人,年考入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画系,年毕业并留校任教。现为中央美术学院教授、中国画学院副院长、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国家画院研究员、中国美术家协会中国画艺术委员会委员。
水墨画作为中国传统绘画的代名词,具有地域性特征,工具材料或是一个画种的标志。水墨画就是代表中国的、使用宣纸、毛笔、墨汁来作为绘画材料的一种绘画形式,名称具有独立性和标志意义。有别于日本画、油画或版画,是独立于世界绘画领域、地域性,文化属性极强的绘画品种,以至于英语里没有水墨画专有名词。诸如:毛笔、宣纸、墨汁等等名词,可见它是太独特了。独特的东方文化、中国文化。
一个画家一生把水墨画作为基本绘画方式进行创作,有从初期向成熟过渡,或称延伸,是在时间上的延续,在水墨艺术语言上多年求索,直至出成就。这种时间上的程序,其实是艺术曲折之路,向高峰艰难攀登的足迹。如果称为“延伸”的话,是艺术家创作过程的一个称谓。其实“水墨延伸”是指这一层意思,是画家苦苦探寻,上下求索过程的一个时间性的说法。“水墨延伸”作为一个展览的名称,延续了多年,举办多次展览,其实是一群自由散漫的画家有了共同的“理想”,在创作上有相同的艺术抱负,在人性上有相似的“毛病”,做为还谈得来的这么一些人,企图在水墨画艺术创作上能有一点贡献,给我们这么深厚的水墨画长河里添一点色彩,可能就有这简单的愿望。办展览总要有名字,拿来“水墨延伸”做名称,也是这些人没动脑筋取来就用。办展览多年,到也出现一个品牌。成为这一时期中国画坛上有影响的学术群体,其实也没有什么意思。现在有很多展览,称呼也很多,大家都有共同愿望,还是促进现代水墨画的繁荣,共同推动水墨画事业向前发展,把水墨画这门传统艺术在我们这一代人手中延续下去,如果有这么一点作用,那么“水墨延伸”就有贡献,就有成绩。
水墨画本身有极其强烈的特点,是它的“绘画性”,古人称为“画意”,“写意”。传统水墨画强调用笔、用墨,创作出的作品就有极强的“画意”、手感的画意。现代人强调绘画性就有这些内容,并增加现代视觉艺术规律相关的内容,诸如:视觉艺术形式、语言,视觉上的规律。使之成为一门适应现代社会、人们欣赏的,需要的,具有现代审美趣味的绘画品种。
绘画是用笔墨来塑造的“骨气形似,皆本于立意而归乎用笔”,画的过程实际上是用笔的过程,作品就具有了“绘画性”的意义——画意。水墨画尤其注重“画意”,“画意”就被今天人们演绎成“绘画性”。传统水墨画注重如何用笔去画,用笔用墨的讲究颇多,形成了水墨画区别于其他画种的极其鲜明的艺术特色。
用笔的修炼成为水墨画家必须具备的重要研究内容,因此,水墨画的用笔在古代人那里形成理论,自唐代至清代至现代可以说是浩如烟海,各朝各代大家都有独特的见解。五代荆浩谓“凡笔有四势:谓筋、肉、骨、气。”清邹一桂《小山画谱》中日笔法:“意在笔先,胸有成竹;而后下笔。则疾而有势,增不得一笔,亦少不得一笔,笔笔是笔,笔笔非笔,具极自然。”古代早就把用笔的要求提升到很高的境界,超乎用笔本身。以笔和墨塑造出水墨画追求的“意境”。
“意境”是水墨画追求的最高境界。它通过绘画性的笔触、墨色得以实现。“意境说”产生于宋代,苏轼首先在诗词中提出“诗中意境”学说。与此同时,“意境”引入绘画,渐渐地成为水墨画家营造画面的最高目标。所谓“意境”,是传统水墨画在审美上建立的理想,这个审美理想既是抽象意义的,又是历代画家孜孜以求的东西。苏轼在阐述“意境”意义时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在诗中营造画意在画中营造诗境,“意境”寓于其中;像云岚飘渺,氤氲朦胧。摸不着的东西,只是凭画家的意想插上想象的翅膀,升华于形而上的一种虚境,“超以象外,得其环中。”这种构成意境的塑造方式就是“绘画性”在起作用。显然“绘画性”名词缘于现代人的体验。其实它是和古代人所说的“意象性”“画意”是一个东西。只是现代人用“绘画性”这个带有时代感的名词置换了古代人的概念,我个人却是更喜欢这个词——“绘画性”。
传统水墨画充满了绘画性的笔触、墨色,营造出绘画感的律动。水墨画所追求的画意,举凡雅致、高逸、浑厚、雄壮、优美、苍劲、神趣、秀美乃至气韵都是通过具有“绘画性”的笔墨表达跃然纸上。我们从中体验出来的还是其绘画性的笔触在起作用。水墨画构造出特殊的绘画性语言是世界任何一门画种所不能比拟的,水墨画独立在世界画坛上,也是五千年另文化发展出最成熟、最完善的艺术品种。
“绘画性”其实是水墨画的特点之一,它强调用笔的表现性,强调笔墨语言,如果用“绘画性”去概括它的特点是最合适不过了,笔墨有独特的表达方式,不同于油画、版画或是音乐、舞蹈、戏剧,它就是水墨画特定的艺术语言,这种方言的绘画性使我们清楚地区别出它自己的音调,如同汉语和日语,有明显不同。
年,我在日本讲学期间,应邀云参观日本美术院年展“院展”,其中给我最直接的感受就是现代日本画越画越缺少绘画性了,转而追求制作性的精良。陪同我参观的日本美术院理事也“院展”主持人之一的盐出英雄老先生请我谈谈观感,我明确地提出了我的看法,盐出老先生惊讶的同时,同意我的观点,他也有同样的忧虑。现代日本年轻画家在刻意追求日本画的制作性,强调制作感,忽视绘画性的追求,甚至丢掉笔意和画意,最多、最复杂的是制作的工序,强调的是技术性,一张不大的画要经过二三个月复杂的制作才能完成。岩彩材料的层层叠加,技术之复杂,视觉上的效果就是制作的精致,形势上的追求也是体现在制作手法上。丢掉了早期日本画所特有的绘画感和感动人的画风。年轻的日本画画家追求的是制作精良和材料的质感,忽视绘画艺术“绘画性”的运用,这样强调制作性的结果会导致一个画种的衰败,他们如此发展下去日本画往何处去?我耽心日本画的寿命。相比较,我们水墨画强调其绘画性的塑造,是我们中国人的大指挥。“绘画性”是水墨画的灵魂,“绘画性”的不懈追求导致水墨画健康发展下去,也是中国水墨画有持久、旺盛的生命力所在。我们抓住了绘画艺术的根本?——“绘画性”。绘画性的追求永无止境,它将随着时代的发展有不同的审美要求,它伴着水墨画随着时间的推移发展下去。
“绘画性”是一张画的灵魂,成功的大师们的作品充满着独具个性的绘画性语言,石涛、八大、黄宾虹、齐白石、李可染、潘天寿等大师们的作品的绘画性是其它任何时代、任何人不能替代的。水墨画的绘画性丰富多变,每个画家都有自己独具特色的“绘画性”语言。今天,我强调“绘画性”的提出,是基于水墨画的笔法、墨法中深厚的传统,提出了蕴含在传统中一个根本问题,只不过与古代人说法不一样,其实是一个内容,就是水墨画的灵魂——“绘画性”。
“绘画性”排斥“描写性”。就是画一张写生,也要带有“创造”的意识去对待,反对对着对象描摹、描写。不带任何想法的描写是被动的,也是美术学院国画人物教学中存在着的一个问题,就是写生与创作脱节,学生写生课完成得挺好,一到创作课就不会画画了,究其原因,在基础训练中缺乏对“绘画性”和“创造性”的研究,没有强调“绘画性”在基本功训练中的重要性。如果在基本功训练中加强“绘画性”的指导,训练学生一开始就具有创造意识、画面感,那么,今后他们画什么画都会自学地运用“绘画性”的艺术语言规律去表达,并运用它去进行创作。
“绘画性”并不排斥制作性,制作性的技巧实际上是丰富画面语言,开拓表现性领域,拓展表现手法,始终要服从绘画性的要求,是发展的需要。如果像现代日本画走的路,其结果就大谬不然了。也不是我们水墨画的目的。
“绘画性”在现代水墨画上提出,是现代艺术规律对水墨画的要求,在21世纪,水墨画面临新的挑战,需要建立新的与时代相适应的审美理想,并丰富和发展“绘画性”艺术语言,作为跨世纪的中国画家要面对这个带有时代感和时间性的学术问题。“绘画性”的追求,无疑是对水墨画艺术表现语言追求的升华,现代水墨画在“绘画性”原则指导下必然会迈向一个新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