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无字画,不是通渭人,甘肃书痴张万

文·段宏刚

甘肃定西通渭县的文化氛围在全国县份里称得上是数一数二,这里的老百姓喜欢诗词、醉心书画、热爱民间艺术,大部分家庭家学渊源,世世代代会传承下去。

白天,他们在各自岗位上辛勤工作,晚上,则会拿起笔,不是在作诗,就是在写字画画,蔚然成风后,硬是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山区小县,跻身到全国文化大县的行列。

“中华诗词之乡”、“中国书法之乡”、“中国书画艺术之乡”、“中国民间文化艺术之乡”,这些荣耀,就是对通渭县最好的嘉奖。

著名作家贾平凹先生来通渭县采风后,被深深感动,欣然提笔写下了“你可以一个大字不识,但中堂上不能不挂字画”的名言。

通渭民间也一直流传着这样的俗语:家中无字画,不是通渭人。

对通渭人来说,收藏字画就像添置家当一样,家里再穷也要这样,否则会被别人嘲笑。

张万昌是通渭县70后农民,曾经像父辈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尝尽了生活的艰辛,如今,他的双手已经不需要从黄土地里刨食,依靠手中的一支笔,他既养活了一家老少7口人,又延续了自己的梦想,同时还完成了自我救赎,书写了一个可歌可泣的励志故事。

因为自幼痴迷书法,小有名气后,张万昌干脆自称“书痴”。痴,“傻子精神”也,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到黄河心不死……古今往来的成功者,多少人因为“痴”最终拨云见日、柳暗花明,实现了人生的华丽转身。

与其说“痴”是一种精神动力,还不如说是一种自信的人生态度,是一种对自己知根知底后,主动选择的生活方式。

张万昌的爷爷和父辈,在白天,双手紧握的是头、镰刀之类的农具,到晚上,书本和笔墨纸砚则会占据他们的双手。年幼的张万昌因为经常站在长辈旁边观看他们读书、写字,醇厚的墨香很快俘获了他年幼的心。

后来,长辈看到张万昌是一名可塑之才,就手把手地教他写毛笔字,同时让他熟读、背诵《百家姓》、《千字文》之类的古籍,就这样,书画、诗词的魅力,如同磁铁一样吸引着他,让他欲罢不能。

如果说一日三餐是为了解决生理上的饥饿,那么,练书法则成为满足他精神饥饿的良方。

练书法需要笔墨纸砚、字帖等必备品,对一个贫寒家庭来说,要购买这些工具必将增加家庭生活的负担,为了不拖累家庭,也为了安放自己的梦想,还是少年的张万昌想出了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用水代墨,以老青砖、桌子、平滑的石头当作纸张,每当干完农活,他就在上面写写画画,练得不亦乐乎。

通渭的冬天寒风刺骨,惹人讨厌,张万昌却盼望着每年冬天都能看到鹅毛大雪降落在大地上的场景。他并不是为了欣赏雪景的诗意,而是另有所图。厚厚的雪地对他来说,是非常实用的练笔媒介,他手握木棍,会在雪地上勾画对书法的痴迷。

当木棍划开白雪,留下一个个线条,对张万昌来说,就是体验“锥画沙”的绝佳方式。

那个年代纸张相当缺乏,每当看到哪里有废旧报纸,张万昌都会不惜磨破嘴皮,向别人讨要过来,然后在上边认认真真地练字。

老青砖、桌子、石头和雪地上固然可以练字,但是,对一名书法家来说,只有当毛笔贴着纸张“沙沙沙”地运行,让笔墨留下乌黑的线条印记,并看到自我心迹在纸张上徐徐展开时,那种写字的满足感和成就感才会油然而生。

偶尔,逢年过节时,一些乡亲拿来白纸,会邀请张万昌写一幅中堂或一副对联,面对此情此景,对张万昌而言,就是一次神圣的创作机会,他会拿出百分之百的严谨态度和创作激情,一丝不苟地完成书写。

张万昌是一个热心肠,父老乡亲若有求他则必应。很快,他在家乡一带积累了良好的口碑,并享有了“农民书法家”的美称。

书法跟一日三餐一样,在他的生命里已经不可或缺,因为书法,他快乐着,憧憬着。

然而,当生活这头巨兽露出狰狞的面目时,人生必须做出一次艰难的抉择,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整个家庭。

随着结婚后生儿育女,孩子们不断长大,家里的花销像滚雪球一样不断增大,原先那种白天干完活,晚上练字的平静生活,被现实的压力一下子打破了。

况且,依靠种地一年到头根本存不下多少钱,甚至入不敷出。于是,在年春,年近30的张万昌,背上行囊来到青海一个矿山做了矿工,工资虽然只有元,但比起之前已经有了很大改善。

繁重的工作并没有磨灭张万昌的书法梦,每天晚上,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咬牙坚持练字,一直练到凌晨。工友们大多没有文化,当他们看到有一名“文化人”委身在这里当矿工后,心底被深深触动。为了支持张万昌早日实现书法梦,工友们纷纷拿出烟酒和茶叶,跟他置换书法作品。

依靠“物物交换”,自己的书法作品第一次体现出价值,这让张万昌写字的信心突然大增。

后来,矿上一名小领导听说员工中间有一名会写字的能人,就掏钱以每幅80元的价格,购买了他的几幅字。这是他的书法第一次换来真金白银,不论这件事过去多久,在后来,他只要提起这件事,都会喜形于色。

年夏,张万昌怀揣5年打工积攒下的元,回到通渭农村,对家人说:我要写字创业,打算在县城开办一个工作室,一边写字一边装裱字画。

家人听后相当吃惊,对他说:一个农民写的字,谁会要?你写了几年字,是不是有些飘了?务农、打工虽然挣不来大钱,但至少能解决温饱问题。写字若卖不掉,拿什么养家,全家人喝西北风吗?

张万昌的心里也十分清楚,通渭县书画圈是一个藏龙卧虎的地方,书画人才多如牛毛,一些老先生的书法虽然写得不错,却也很难卖出去,何况他一个默默无闻的后生,要想撬开通渭县的书画市场,可谓是难于登天。

必须要有取舍:要么放弃书法,专心打工种地,毕竟舞文弄墨既耽搁时间,又浪费钱财;要么开一间书法室,写字卖字,但是风险很大。

这是那些天张万昌每时每刻都要思考的问题,到底何去何从?他整整思考了好几天。

最终,他顶着亲朋好友不理解的压力,还是用元钱在县城租下一间30平米的房子,经过简单装修后,作为自己的工作室用。

对张万昌来说,力排众议搞工作室,源于两个原因。

一是他写了这么多年,对自己的书法相当有信心,他要用实力来证明自己可以吃这碗饭。

二是他从历史上布衣出身的书画大家,比如,邓石如、齐白石、李苦禅等人的身上,看到了“有志者事竟成”的无限可能。

工作室开张后的前几个月,乃至前两年,收入十分微薄,有数月的收入甚至为零,为了维持工作室的正常运转,张万昌一度走上举债度日的路子。

面对困境,张万昌愈挫愈勇,他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最终,在年春,通渭县文化扶贫政策开始落地,给张万昌的创业带来了巨大帮助。

通渭县文化部门积极地牵线搭桥,为书画家的作品交易寻求渠道,多次举办书画艺术交流节,为书画家无偿推广,并把当地有实力的书画创作者、民间艺人组织起来,给他们开办免费培训班,以此来提高他们的创作水平和综合竞争力。通渭县文化部做这些事的最终目的,是要在通渭县打造出一个有影响力的“国际书画村”。

每当哪里有活动,张万昌都积极参与,一方面虚心地向前辈学习,一方面更加刻苦认真地练字。经过几年的磨砺,张万昌在通渭县书画圈开始崭露头角,成为一名冉冉升起的新星。

如今的张万昌,事业完全走上了正轨,真正实现了华丽转身,因为痴迷书法,他最终用书法完成了自我救赎。现在一家7口人的生活开支,全靠他手中的一支笔来解决。

到现在,张万昌练字超过了20年,成为职业书法家也有10年之久,在诸多书体里,他对楷书情有独钟。

张万昌解释道:楷书同时集合了实用价值和艺术价值,是篆、隶、行、草各种书体的精华凝结而成,属于非常完美的书体。

楷书作为静态书法,因为具有雄强、庄重、森严、质朴、大气的审美特征,并且非常容易辨认,童叟无欺,所以,庙堂、古迹的题字,碑文、诏书的书写,圣贤著作的抄录,都把楷书当作第一选择。

对一名书法家来说,楷书就是打下童子功的基础,写不好楷书的书法家肯定不是称职的书法家。

依我之见,一名书法家适合写什么书体,似乎在冥冥之中就已经注定了,他的性格与个性起着决定性作用。

张万昌具有西北汉子的质朴、敦厚、隐忍和沉稳,这些秉性让他跟楷书一见钟情,催生了他长达几十年的探索勇气,并沉浸其中乐此不疲。

在此,我以自己对书法的理解,给张万昌提两点建议。

其一,希望他今后多加强文学修养,用文学修养来滋养自己的书法,多用书法来展示自己创作的诗词,这样的话,对提升书法的书卷气会帮助很大,更能把自己打造成真正的书法家。

纵观历史,凡是留名历史的书法家,首先是一名出色的文人,写诗作文不在话下。他们最优秀的作品,往往是诗兴爆发后,提笔信手拈来,书法线条承载了诗情,诗情又反过来滋养了书法,两者达到了完美的统一。

书法创作达到一定高度后,比拼的不再是技术,而是综合修养。

国内重要的书法奖项,如“兰亭奖”、“全国书法篆刻奖”,历来鼓励书法家写自创诗文,这是对书法传统的拥护。

其二,希望他在写楷书时,再能放开一些,适当吸收一些其它书体的笔法,这样有助于让楷书更加活泛,动感更突出,更利于形成个性化的书法语言。

从技术层面来说,张万昌的基本功相当扎实,他的楷书完全在正路子上,历代大家,如,欧阳询、颜真卿、虞世南、褚遂良,乃至王羲之、钟繇的楷书笔意,都能在他的线条里看出或多或少的影子,然而,这些兼收并蓄还不够,容易让自己囿于别人的框架里丧失自我。

因此,用什么方法来破?怎样去破?不仅是张万昌面临的问题,也是众多楷书书法家遇到创作瓶颈后,共同面临的问题。希望我这个小小的建议能给他带来一些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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