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髻娃娃”是我国民间剪纸艺术中最为古老、夸张、朴素、喜庆的形象之一,娃娃正面站立,圆头,两肩平张,两臂下垂或上举,两腿分开,手足皆外撇。抓髻娃娃——生命与繁衍之神、吉祥和幸福的象征。最突出功能是生殖繁衍,其次才是驱鬼、辟邪、招魂等,她是母系氏族社会女性生殖崇拜的一种原始图腾文化的遗存,原型可以追溯到古代历史神话传说人物女娲。
《太平御览》卷七十八引《风俗通》云:“俗说天地开辟,未有人民,女娲抟黄土作人,剧务,力不暇供,乃引绳垣于泥中,举以为人。”女娲是中华民族的生殖繁衍之神,“娲”即“娃”(蛙),而且“娲”、“娃”、“蛙”发音相同。现今在黄河东岸吉县、广西左江、内蒙古阿拉善德拉山等处的原始社会岩画上,画面展示的生育女神女娲,就是头梳双髻,丰满的双乳下垂,两臂上举,两腿又开的分娩姿势的形象,正是“抓髻娃娃”的原型。她胯下所描绘的密密麻麻像繁星似的小点代表的是一个个生命,象征子孙繁衍。抓髻娃娃是典型的祖先崇拜与生殖崇拜的结合,象征子孙繁衍,生命绵延。因此,最初的功能是生殖繁衍,而后才是驱鬼、辟邪、招魂等综合性的全能之神。
抓髻娃娃在民间的演变过程,我们从剪纸艺术中可以看出端睨。抓髻娃娃剪纸中有一类造型,其实就是分娩姿势与板凳或者“笙”的抽象符号的组合。东汉刘熙的《释名》云:“笙,生也。”“笙”意即“生”,就是生育之意。相传女娲作笙,战国时期赵国史书《世本》云:“女蜗作笙簧。”陇东、陕北、晋西的抓髻娃娃喜花,均是以笙作生,离不开笙的符号形象,可见,女性生殖崇拜的观念在民间影响之深。
在抓髻娃娃剪纸中常以金瓜、番瓜、石榴、葫芦等这类多籽(子)的植物果实象征人类的生育。如在陕西、山西北部山区和甘肃地区有一种瓜子娃娃,是用六颗番瓜子分别作头、腹、两臂和两腿,再用六颗黑豆分别组成双髻、双手和双脚,贴在黄表纸上,然后用彩纸剪裹肚,用手绘出五官贴在门上。这种瓜子娃娃都是女性,其内涵也是女性生育多子之意。而抓娃髻娃坐莲盆、抓髻娃娃坐石榴花盆的剪纸表现的也是原始女性生殖崇拜的观念。
在陕北抓髻娃娃也称抓鸡娃娃,娃娃一手抓鸡一手抓兔,是因为金鸡是太阳的象征,玉兔是月亮和阴性的象征。晋傅玄《拟天问》言:“月中何有,白兔捣药。”旧时小说中亦有“金乌西坠,玉兔东升”之语。安塞剪纸中的“抓髻娃娃”,把女性头上梳的两个抓剪成两只鸡,保存了早已失传的商代的民俗和文化,它和北京故宫博物院里的商代青玉女佩完全一致,娃娃一手举鸟(阳),一手举兔(阴),阴阳结合产生生命,是生殖崇拜的遗存。
在甘肃剪纸中抓髻娃娃的原型,就是金文的“天”,据郭沫若先生考证认为的中华民族始祖轩猿黄帝族的族徽,同时也反映了人类对繁衍之神的崇拜。这个祖先的标志,几千年来一直作为中华民族子孙后代的保护和生育之神。这种古朴原始的艺术并非出于民众的审美要求,而是有极强的实用功能。喜娃娃一般只用于婚姻嫁娶中,由姑嫂、祖母、弟媳剪出,贴在洞房内,具有祝贺、启发、撩拨之用,也有祝愿新人来年早生贵子之意。
“抓髻娃娃”作为一种民间常见的吉祥物,头梳双髻显然应是女性,但在阴部却夸张地突出了男性生殖器,这一阴阳相交或合体的“抓髻娃娃”是中华民族的保护神或繁衍之神。民间习俗做法,如果婚后无子,则把这样的“抓髻娃娃”放在炕席之下,媳妇什么时候把它坐碎了也就该有孩子了。抓髻娃娃的功能不断丰满,随后又派生出招魂娃娃、送鬼娃娃、辟邪娃娃、送病娃娃等的娃娃来。这是由于缺医少药的乡村,人们急需祛病消灾的神灵相助,抓髻娃娃就成了当之无愧的不二人选。
唐代盛行剪纸招魂,杜甫在长诗《彭衙行》中写道:“延客已曛黑,张灯启重门。暖汤濯我足,剪纸招我魂。”剪的是什么!无从考证。现在在黄河流域农村最为多见,是剪个纸人吊在墙上或放在炕下,用筷子敲碗,边走边喊着娃娃的名字,一直走到娃娃被惊吓的地方,让被吓掉的魂重新回来。所剪的纸人就是“招魂娃娃”。孩子生病、孩子满月、过生日及新婚嫁娶等民俗行为中都会大量地出现抓髻娃娃,焚化送病娃娃、悬挂招魂娃娃、张贴送鬼娃娃等行为至今仍然存在。
抓髻娃娃是连接神灵的桥梁纽带,一般来说女性占多数,也有男性的。娃娃们的功能强大,无所不能,以至发展到能够扫天止雨、祈雨抗旱的抓髻娃娃,也被称作“扫晴娘”、“扫天婆”、“扫天媳妇”或者“扫天娘娘”。她们有的梳髻,叉开双腿,双手举帚;有的双手持帚,左右饰云;有的足下腾云等等。抓髻娃娃形象在民间可谓深入人心,她神通广大、威力无穷,不仅能繁衍后代,驱病除灾,而且防洪抗旱,全面完成民众心中所需所愿。抓髻娃娃的形象在民间剪纸艺术中达到了完美的演绎,也充分反映了原始图腾崇拜、生殖崇拜、神灵崇拜的遗存在剪纸艺术中延续和发展过程。(文/蔡驷读历史图/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