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绘画艺术中,色彩一直有着非常崇高的地位,它可以让画面更丰富,更具有表现力,也能够表达很多艺术家内在的情绪和技法。可惜的是,在以往的艺术创作中,色彩的用途一度被“单一化”了,艺术家们往往只倾向于用色彩去描绘事物的基本颜色,表达物体基本的立体明暗等。比如波提切利的《维纳斯与战神》、卡拉瓦乔的《召唤使徒马太》等等,它们有着丰富的意向与技法,但在色彩的运用上却中规中矩。可以说在这些作品里,色彩是重要的陪衬品,却不是画作的主角。
但随着艺术形式的不断丰富,色彩的运用却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艺术创作者们已经不再满足于仅仅把色彩作为“陪衬”,而是开始利用色彩来创造不一样的画面感。在《大话西方艺术史》中,重点介绍了几位具有代表性的人物和他们的画作,可以说在艺术发展的浪潮里,他们发起了一场关于色彩运用的“变革”,他们用色彩不断地开拓着绘画艺术的边界,用色彩赋予了绘画新的生命。
1.米勒——用色彩给人以谦卑
了解米勒作品的人会发现,其实米勒的作品十分有辨识度,除了多以农民与土地为题材以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的构图与配色技法。从《播种者》到《拾穗者》再到《晚祷》,米勒的画作中永远有着清晰的人物角色,分明的人物动作,模糊的人物面貌以及乡土浓重的大地色背景。
在他的乡土画作构图中,每一篇幅里的大地几乎都占据了三分之二的画面,再配以大地色系为底色绘制而成的天空,整幅作品渗透出一种从纸面而来的“土星味”。
他的乡土类题材,大多表现统治阶级的压迫,但在这样的构图与色彩下,当我们看着遭遇阶级压迫,吃不饱饭的农民在祈求土地的赠予时,却不会感到对施暴者的悲愤,而是会感到源自于农民内心深处对于土地的谦卑与敬意。这种敬意会感染我们,让我们感到宁静,同时感叹土地孕育生命的伟大。
在《大话西方艺术史》中提到过,据统计,全世界流通最广的一幅画,竟然不是我们耳熟能详的《蒙娜丽莎》或者《向日葵》,而是米勒的《晚祷》,其原因也许正源于此。在如今纷繁复杂的社会环境里,当人们日益聒噪地去审视这个世界的时候,米勒在绘画中所体现出来的对于土地深厚的情感,却能够唤醒人们内心深处的柔软与谦卑,使人“回归”,使人无意间想起,远古时代的人类,曾经对于自然与生活有着怎样的感念。
2.马奈——用色彩制造“光感”
提到色彩的运用,一定不能忽视的就属印象派的画作了。但印象派的创始人,其实并不是我们所熟知的“印象派之父”莫奈,而是比他早几年出道,同时对众多印象派画家影响深远的另一位画家,——马奈,他才是印象派的“开山鼻祖”。
如果看过《大话西方艺术史》这本书的人,就会有很强烈的感觉,书中的彩色插图名画,从最早的-年间桑德罗·波提切利创作的《维纳斯的诞生》,一路翻阅到年库尔贝的《画室》,都能感受到“光”的存在。艺术家们利用各种形式,透过光来一点点制造二维平面的3d立体影像,使画作逼真唯美。他们习惯于在有固定光源的室内环境里画画,在绘画作品里放大体现出由光影造成的亮面、暗面的明暗交界线,从而突显画作的立体感。
但当继续向后翻到马奈的《草地上的午餐》《吹笛子的少年》等作品时,感觉就会不太一样。在这些作品里,我们似乎无法从中发现光源的“源头”,相反,作品中也无法清晰地找到物体的明暗交界线,光似乎是从四面八方打来的,碰巧照亮了眼前的这个人和这幅画。这正是马奈的不同之处,他摒弃了前人的用光法,让人物自然地暴露在室外的自然光下。这也在无形中给绘画加大了难度,因为室外的自然光环境非常复杂,不同于室内的单一光源,花草等环境折射的光都会打在模特的身上,而树荫等又会造成对光的遮挡,从而出现很多不规则的光。而马奈所要做的,就是用最自然的色彩捕捉最自然的光的状态。
以《吹笛子的少年》为例,他的画面中没有阴影,也没有清晰的轮廓线和地平线,他为了追求这种自然光的效果,只能寄希望于通过色彩来表现,用复杂的色彩表现复杂的光。在这幅画里,他弱化了事物的细节和轮廓,用大面积鲜艳的颜色来营造阳光照射下的明亮世界,在褪去了所有琐碎的“条条框框”以后,只剩下一个少年,无比纯净的在画面里“发着光”。看似平面,却又如此真实。这正是马奈用他的“眼睛”而非繁复的技法为我们重现的真实世界的样子,他的这种画法,这种对于光和色彩的处理,对后来的许多人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他们开始走出画室,走进自然,去用纸笔见证那个他们在阳光下看到的真实世界。
3.马蒂斯——用色彩回归纯粹
艺术发展到后期,进入到20世纪以后,绘画似乎逐渐摒弃了对于“美”的追求,转而开始进入了“审丑”时代。越来越多的作品丑到让人难以接受,比如毕加索的《格尔尼卡》,以及弗洛伊德的《沉睡的救济金管理员》等等,不仅画作本身的形态、构图很丑,就连画作表现的人物也不再是眉目端正的男神女神,而是生活中外貌平平甚至丑陋的普通人。在这些“丑作”中,马蒂斯的“丑”似乎有些不同凡响,他的作品丑是丑在了色彩浓艳上。
比如马蒂斯于年创作的作品《红色的和谐》,这幅画虽然名字叫做“和谐”,但其实一点都不和谐。整幅画作通体呈现红色,桌子与墙面颜色相同,点缀着相同的蓝色花纹,且几乎连在一起,从而消除了画面的纵深感,制造出了一种二维平面的画面效果。这幅画作里,最不和谐的地方就在于,在窗外,马蒂斯运用了绿色进行涂鸦装饰,绘制出了草地风景。绿色与红色在调色盘上属于互补色,很少被大面积同时应用于一幅画作中,就像我们很少红衣配绿裤一样。而马蒂斯的绘画构图却将整幅画作分为了明显的红色区域与绿色区域,产生了强烈的颜色撞击,从而失去了和谐感。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使得一幅接近于二维平面构图的画作显得更加丰富和独特。
除了这幅作品,马蒂斯的《舞蹈》也是如此,画面从配色到线条都非常简单,但却因为人物的表情动作,以及黄蓝色的强烈色彩对比,营造出了一种简约欢快的画面氛围,使画面本身焕发了强大的感染力。这正是马蒂斯的绘画特点,他使用化繁为简的艺术创作手法,在画作中摒弃了前人钻研和传承下来的种种绘画技法,只单纯用纯粹的线条和色彩来表现艺术,从而使艺术的感染力“返璞归真”。
4.蒙克——用色彩“发声”
在艺术创作时,艺术家们经常会在色彩选择中注入自己的主观感受,在纸面上营造出最能体现此刻心境的画面。其中一个不容忽视的典型例子要属蒙克。蒙克,最为擅长的就是利用色彩制造画面中的扭曲感,从而形成画作本身的独特力量。
对于蒙克,人们最熟知的作品应该就是他的那幅《呐喊》,《呐喊》有很多版本,但无论哪一版本,都离不开扭曲的人物形象,以及色彩扭曲的背景构图,让观看者产生一种极度的不安感,它就像是一幅在发声的画,像是画作本身真的在“呐喊”一样。
之所以能够达到这样的效果,是因为蒙克选择了红、黄以及大面积的深色这样强烈的反差色彩。在绘画作品中,每种颜色都有它象征的意义,从而有其特定的情绪,比如红色如火象征着热情,黄色时常能让人联想到阳光、向日葵,给人光明的感觉,而黑色、紫色、蓝色这种冷深色系,又会给人忧郁、神秘、沉闷的直观感受。从直觉感受来看,红黄与深色的紫黑是互不相容的,他们彼此会产生很强的矛盾与冲击感,而蒙克偏偏把这样的颜色融合在一起,又用非常模糊的笔触混淆色彩的边界,从而营造出一种让人极度不安和绝望的氛围。
除了这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外,蒙克还擅长利用色彩制造一种“虚弱感”。《病中的女孩》描绘了一个女孩在病危时期,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身边的亲人低垂着头紧紧握着她的手。整幅画作我们几乎看不到人物的任何表情,却能从中感到异常的痛苦。画面色彩整体色调昏暗斑驳,又有一种薄如蝉翼的透明感,尤其是病中女孩的皮肤,更是苍白到接近透明,隐隐透着一种虚弱和饱经折磨的无力。
这幅画作是蒙克在年时所作,在他童年时期,他最爱的姐姐和母亲相继患上肺结核离开人世,亲人离世前饱受病痛折磨的样子始终缠绕着他,成为他内心深处挥之不去的阴影,给他带来了极大的虚弱感和无力感,为了表达这种虚弱和无力,他采用了一种极其大胆的绘画方式,在画纸上涂上厚厚的颜料,然后用刮刀、笔头等工具一层一层将色彩剥落,然后再涂上,再刮掉,反复循环,从而成功地再现了这种流于纸面的颤抖与虚弱感。
翻阅绘画艺术史上的名篇名作不难发现,色彩其实是除了造型以外最具“辨识度”的绘画技巧,它是艺术家们为自己的画作贴上的独特标签,我们也许可以临摹一幅画作的构图、风格,却很难百分百重现画作的色彩,色彩的深浅、浓淡、以及各种颜色之间的调和,都带着艺术家们独特的“手感”,不可复制,更难分伯仲。对于那些用色彩“说话”的艺术家们,读懂这些色彩,也许才能读懂一幅画背后的故事。
参考资料:《大话西方艺术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