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指尖的温度思考让手艺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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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hyphenNOWNESS现在收录于合集#艺术家90个#当代生活个

艺术家杨圆圆的纪录片《手艺再兴》的第一部分“狂人之丘”始于一组“手”的特写:手执毛笔在画纸上描出一根根纤细的线条;手持绣花针在宣纸上“穿针引线”,留下足迹般延伸的孔洞;手让泥土制成的颜料在画布上流淌、凝固;手握人工烧制的金属器皿,任后者承受成千上万次的敲击;手复刻了树干上虫蛀的痕迹;手将不同尺寸的老照片剪裁、拼贴,组合为肆意驰骋的山水。

“新文化制作人”第一季“手艺再兴”纪录片

导演:杨圆圆

“狂人之丘”也是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与香奈儿文化基金(ChanelCultureFund)共同发起的“新文化制作人”(NextCulturalProducer)项目第一季“手艺再兴”(ArtofCraft)的两组策划之一,该方案由制作人冯立星和吴有制作,并由杨圆圆以纪录片的形式追踪了参展艺术家的创作过程。这11位艺术家的作品中共同指向了这样一个问题:“手”对艺术来说意味着什么?

仅仅数十年之前,这几乎不成其为一个问题——艺术(art)源于手艺(craft),它几乎是另一种身体劳动,并且被许多人视为对身体本身的表达。但随着观念艺术的兴起、“委托制作”的生产方式成为越来越多艺术家的选择,艺术与艺术家“手”的联系逐渐疏离。

“从当代艺术的角度来说,‘手艺’在很长一段时间是一个逐渐被忽略的话题。”杨圆圆在接受NOWNESS采访时说,“坚持亲力亲为、一笔一划,在作品中投入大量时间和大量重复性劳动、有这种古典精神的艺术家越来越少。”

邵帆《以兔之名》

宣纸上水墨

x厘米,

“狂人之丘”展览现场

“重复性劳动”很少让人联想到创意活动,而是与机械、强制联系在一起,象征着个性与自由的丧失。然而在制作人冯立星所说的“癫狂”的重复性劳动面前,观众很难不被一种极致的艺术性震撼。付小桐用绣花针扎出的60万个孔洞,在纸上堆起了一座雪山,“穿孔”本身带有的空间性恰到好处地再现了积雪多孔而细密的特质。邵帆的《兔之名》同样是千万次重复的结果:极度繁密的线条构成的明暗轮廓令画纸上隐隐浮现出一只端坐的兔子,这种构成图案的方式与其说是对自然的再现,毋宁说是艺术家本人“进入”自然的尝试。

回顾拍摄这些艺术家——同时也是手艺人——的现场,杨圆圆觉得,“时间好像消失了”。“我会觉得他们在创作的过程中似乎都是在追求接近某种神性,某种类似于冥想或者禅定的状态。”她用“sublime”(崇高)来形容这些艺术家的作品,这一形容词最著名的使用者当属18世纪的哲学家康德,后者将“崇高”连结至人类的无限性经验——恰恰对应了“狂人之丘”所展出的作品在时间、耐心、劳动量上超越常人想象的尺度。

李钢《斯芬克斯》

钢铁防盗窗,石膏,头发

尺寸可变,

“狂人之丘”展览现场

这种“崇高感”几乎从进入展厅的瞬间就征服了观众。11组作品陈列在一个如同木料加工车间的空间,在看似不加雕琢的平铺直叙中却注入了强烈的纪念碑性。李钢的《斯芬克斯》正是将废弃的防盗窗材料封印在石膏中,让自然蔓延的铁锈在“石碑”上还原出防盗窗花。他的另一件作品《底色》看上去是一幅典型的架上绘画,但其颜料却来自艺术家故乡的泥土。

李钢《底色》

泥土颜料制作工艺

x厘米,

“狂人之丘”展览现场

从这个角度来说,“手艺”象征了身体,也象征了自然的物质性。“手艺再兴”,更是在再兴人与自然、与大地融为一体的和谐状态,正如邵帆将指尖的力量一笔一划地注入兔子的阴影,崔斐让树刺化为飞扬的草书笔画。

崔斐《自然的手稿之五—F.W.X》

藤枝,86x厘米,

“狂人之丘”展览现场

而在毗邻“狂人之丘”的另一个展厅中,制作人左靖和王彦之聚焦于乡村的艺术实践,同样叩问了“手艺”在当代的失落与再兴的机会。过去十年,左靖扎根安徽、河南等地农村,探索艺术为当代乡村建设提供的可能性。“回到未来:穿越时代的屏障”这一项目主题有意凸显了时空的错置:当代人的想象力或许未必寄托于未来,而是要在“过去”中寻找。

如果说有哪一种媒介代表了左靖与王彦之这两位制作人心中的“过去”,无疑是“纸”。事实上,经过建筑师罗宇杰的设计,整个项目完全由“纸”营造,正是一道道纸板构成的“屏风”为展览空间赋予了结构和载体,并且避免了常用的布展材料——轻钢龙骨-石膏板-乳胶漆墙体带来的污染与浪费。

“回到未来”展览现场

“纸”也是福建宁化的纪录片导演鬼叔中试图用影像田野保存的家乡手艺。作为当代造纸工业的主要牺牲品,“玉扣纸”与同样代表了民间手工艺的木活字被影像创作者、设计师和研究者共同挖掘、活化,经由当代仍在坚持传承木活字的匠人之手,印刷出追寻传统技艺的《辑佚》一书。

玉扣纸海报

“回到未来”展览现场

在对乡土的重新追寻中,再兴的不只是工艺,还有空间、文化和社会关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相依的温度更重要的呢?手艺传递的正是温度,是人、物、事三者的合体,是时间的积聚和情感的寄寓。”项目制作人在“乡村百工”单元的前言中写道。这一观念亦体现在愈园社区的堆肥与培土实践,该项目使四川美院成为中国第一所可就地转化大部分厨余的大学,并启发了更广泛的社区行动与公共景观营造;体现在夏木织物和帕卓巴游牧人合作社的长效设计中,这类复兴具体手艺的实践正在对生态与当地社区产生深远影响。

当杨圆圆开始记录“回到未来”项目时,镜头自然对准了沐浴在阳光中的安徽碧山。这里是当代乡建的一个缩影,也是左靖、王彦之等人编辑的《碧山》杂志书的精神来源。从古典的徽州民居建筑,到集出版、展览、餐饮、住宿、手工艺体验等于一体的碧山工销社,再到宁化的古法造纸作坊,传统的文化、组织与经济形式被重新赋予了活力,贯穿其中的是一群具有匠心、渴望用“物”重建乡村与关系的人们。在乡村关系被大规模打碎、文化遗产往往沦为摆设的今天,这种努力显得尤为重要。

“我相信手工艺是永远不会消失的。过去有很多讨论,问‘纸质书会不会消失’‘纸质杂志会不会消失’。我觉得只要文化还在,文化还允许被流淌,这些就不会消失,因为人永远都需要看它们。”杨圆圆对NOWNESS说。

回到那个问题:“手”对艺术究竟意味着什么?

邵帆讲述了他听过的一种解释:人类大脑的进化正是源于手的复杂性、工作的复杂性。倪有鱼说,对于手感的迷恋可以还原到童年——好奇心正是来源于触摸。王克震则断言,“如果你不用双手去创造的话,那你是不完整的。”

作为视觉艺术家,杨圆圆与这些“手艺人”有着相似的体验。“我们现代人每天花了很多实践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我们的手丧失了很多能动性。当你看到依然有这样的艺术家,像古代工匠一样创作,会带来很大的启发和震撼。”

“手艺之家”展览现场

在“狂人之丘”和“回到未来:穿越时间的屏障”两组项目之外,平行项目“手艺之家”也正在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三楼展出。该项目第一季“趁热打铁BANG”聚焦于铁这种人类使用最普遍的金属,不仅呈现了三位当代中国“新铁艺人”的面貌,还通过对20世纪上海花铁史的考察启发观众再思材料、手艺、建筑与城市文化的密切联系。

“手艺之家”展览现场

对“手艺”的强调也为思考艺术与设计、时尚之间的互动提供了新的契机。“新文化制作人”项目的共同创立者之一香奈儿文化基金成立于年,该项目也是香奈儿基金在亚洲的首秀。在致辞中,香奈儿全球文化艺术负责人YanaPeel将品牌与艺术赞助的关系追溯至20世纪早期的巴黎,嘉柏丽尔香奈儿(GabrielleChanel)对俄罗斯芭蕾舞团以及先锋艺术创作者的支持。与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的合作“旨在推动为社会与文化带来裨益的变革性理念”,本次项目“聚焦手工艺和建筑领域,展示他们视野内最具信服力的创新力量。”

而在明年夏天,“新文化制作人”第二季将以“活性建筑”为主题与公众见面。延续第一季“手艺再兴”的模式,“活性建筑”正在公开招募策展方案。对“建筑及其尚未被定义和探索内容”的研究,将会推进“新文化制作人”项目的核心思索:面对快速变化的自然、社会与艺术环境提出的挑战,如何深入挖掘物质文化的内在能量,为未来提供另一种富有创新意识与人文气息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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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

?CHANEL

?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

摄影/隋思聪

撰文/hyphen

原标题:《沿着指尖的温度思考让手艺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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