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窑陶器火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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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几乎所有民间工艺,都有着说不出的痴迷与热爱。疫情期间,我负责编写的地方教材《黄冈地标产品》中,就有蕲春管窑陶器。这一章刚好由我来写,写的时候,并没有去过管窑,所有印象与素材,均间接从网上、蕲春同学处得来。这次和秀川、彩萍再聚蕲春,大热的天,原本计划三人关在酒店躺床上八卦一天,秀川江堤防汛太辛苦,权当休息。但我心里终究是惦记管窑,虽然编的书已进入三校阶段,但没有去过管窑终是遗憾。我试探性提出去管窑,她们俩也表示同意,于是,在蕲春的一天小聚,我们把管窑作为寻胜地。

聚会吃饭时,听说我们第二天想去管窑,陈同学当即表示,愿为美女们当司机,他甚至当场拿出手机,联系管窑何大师参观事宜(他手机里标注的就是何大师)。我之前编教材时,便写到管窑工艺美术大师何良法先生,还配发了他的照片。不过管窑有几位姓何的工艺美术大师,不知陈同学联系的是哪一位。

第二天一早,驱车去管窑。从蕲春县城到管窑小镇,有半个小时左右的车程。

管窑是湖北三大传统制陶基地(马口、麻城、蕲春)之一,也是目前唯一保持传统制陶方式继续生产的基地。当地有一湖名赤西湖,湖中泥土非常适合用来烧陶。管窑有史可查的制陶历史是明洪武年间,民间则可追溯到宋朝(当地曾出土宋代窑砖)。管窑当地百姓多以制陶为业,鼎盛时期有近百家陶作坊、一万多名从业人员,其中有年历史的古龙窑,至今还在烧陶。现在的蕲春县政府,扶持陶产业,把管窑打造成陶艺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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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管窑小镇,路边便可看到相关标识牌,房前屋后陶罐之类的也多起来。兴田带我们直奔管窑镇综合文化站,其实就是陶艺博物馆。博物馆外观看起来相当普通,但一进门,眼前便为之一亮:里面空间很大,呈回字形布局,琳琅满目的各种陶器错落有致地沿墙摆放。

比起瓷器的过于精美,我个人更喜欢陶器。尽管为编写教材也搜集过资料与图片,但所得有限,我真没想到,管窑的陶器有这么高的水平!色彩、器形、工艺、品种,均令人赞叹!还是宣传得太少了啊,尤其是陶艺作品。我之前为编写教材,网上各种搜集资料,找蕲春同学索要照片,所得资料图片依然十分有限,也看不出多少特别的好处。资料多是以新闻报道为主,新闻报道中主要突出人,陶器反成了配角。网上图片则大都是去参观体验的人自己拍了玩的,几乎没有管窑官方的宣传图片。这次编写有个体会,在地方文化宣传推广这一块,不得不说,黄冈诸县中,罗田县做得最好。罗田官方、地方文化部门有大量精美照片、文字资料介绍罗田地标产品。其他县市的地标产品,本地宣传都不够,管窑陶器如此精美,好的图片却非常少。何良发先生获大奖的作品编织纹陶盆,我到处搜,也没搜到一张合格、清晰照片——酒好也怕巷子深啊,还是要吆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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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沉浸在陶世界时,陈同学请来了何大师,看面相,与我见过的何良发先生照片非常像,但明显年轻得多。一问,是子承父业的何大师家公子。我笑说:令尊是何大师,你可先称何小师。后面以何小师称之,非为不敬,乃是区别于何良发大师。

何小师温文尔雅,进来寒暄几句后,便沿着展示架向我们介绍博物馆中的陶器展品。一听便知他对陶艺的热爱,并不激动,却对陶器作品非常有感情,介绍起来滔滔不绝,特别于陶器用心细节处,若不介绍,我们也只能看个热闹。

印象特别深刻的是他讲到那些刻字的陶器作品,讲其中书法笔画之美、之工,布局之巧、制作工艺之难,叹为观止。有的陶器器形很小,器身上却密密麻麻刻满小楷,在有弧度的陶坯上刻字殊非易事,既要讲究书法之美,又要与陶器本身形状契合,还得在烧制过程中不出问题,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哪怕是一点小错,都可能前功尽弃,得从头再来。我们后来在明窑作坊里看到一件次品便是,半人高的漂亮大陶器,器身上刻满字,去不得不摆在次品中。何小师介绍说,作坊工艺大师花了大功夫做成此陶,结果在烧制出窑后,发现器口部位烧制后有些些歪斜,这件成品就此作废——太可惜了。看那满身的刻字,花费的哪是一点功夫!

这一架,真是喜欢!

何小师向我们重点介绍了一些非常有特色、最能体现管窑陶艺的展品。在管窑八艺展位前,解了我一个困惑。管窑独创的八艺之一水花技术,我之前看到网上有说水画的、有说水花的,正好请教。何小师说,正确表述是水花技术。幸亏问了,我编写时采用的是水画的说法,无他,想当然耳!回来正好教材三校发我最后看一遍,便把文中水画改为水花。我特意问了,水花工艺特点是什么?水花技术代表性作品是什么?何小师指给我看了他父亲何大师的一件水花技术作品。他说,水花技术的要义是在刻花时动作要特别“快”,稍慢即废。光说看不出来,总还得现场看工匠制作,才知道好处吧,但大师的作品是真的很美。

唉,纸上得来终觉浅啊!编写教材前若实地考察一下,感觉能编写得更好一些,至少更带感情一些。带了感情的文字,才有感染力。

何大师的水花陶艺作品,极富动感

另一个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印叶小盏。何小师不从架上拿下来介绍,我们还不知道那看上去不起眼的小陶碗有如许好处。每个碗底都有一片形状各异的叶子,这些叶子不是画上去的,是把真叶子做到陶坯上烧出来的。何小师说,不是所有叶子都能烧上去,只有几种叶子可以,他随口说了几种,我没听清楚,他们必然是反复试过才找到合适的叶子。他说碗里盛上水,叶子会非常立体漂亮。我立即请他找水当面一试,果然漂亮!水一注入,叶子便丰盈饱满立体起来,特别晶莹的感觉,闪着细细的金属光泽,真的是太漂亮了!这个拿在手上喝水,便是一杯白开水,也可喝出多么奢华又高雅的感觉来!

照片没拍出那种水汪汪的立体感和金属质感。

我买了一把小陶壶,还是一件次品。同样的壶很多,但这一把上刚好有一条鱼,其他的都是花鸟,我就为这条鱼买下这把壶,次品也无所谓。我仔细看了,成为次品,是烧制后釉下有细小裂纹,不是那种均匀的冰纹,是仿佛摔了一下裂了,壶口处也有。

参观完陶艺博物馆后,何小师带我们去明窑的陶艺作坊参观。

作坊很大,有些乱。不同工位上,都有师傅在进行不同工序的操作。看那些师傅们坐在简单的操作工具前,专注地埋头拉坯、打磨、雕刻、整形……心里对他们充满敬意与向往。我对彩萍秀川她们笑称:这里才是适合我工作的方。

我说的是真心话,退休后或许真可考虑拜师学艺混作坊。

大作坊里摆放的架子上、工作台上、墙边、窗台上,全是各种各样的陶器,有陶坯、有成品。在巨大的烤炉前(烧制设备已经现代化了),一个大台子上堆满了废品,那哪是废品啊!随便给我一件,我会高兴死!有些我们还能看出损毁与变形,有些根本看不出来。但对于有工匠精神的陶艺大师们来说,没有达到他们自己心中艺术标准的作品,就是废品。

还有一个架子上摆着很多完好的作品,落满灰尘,也没标价。其中有一件黄底黑花的,釉色饱满晶莹非常有质感,看着摸着都特别舒服,我们仨看着都觉得好。问何小师,他说这些都是样品,用来试釉的。一种新的釉色调制出来,会反复烧制试验。

试釉样品,我抹了一把,尽是灰

作坊里随意摆放的陶器,大多是生活用陶,落满了时间的灰。

是啊,这么多品种、花色各异的精美陶器,都是经过前期反复试验,吻之以火,才终成一项技艺、终得一件佳作啊!哪一件手工艺品上,没有附着陶艺匠人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

在洗泥车间,空地上堆放着一袋袋的泥土,以及各种洗泥设备和做废回收的半成品。洗泥的精细程度,比做美食还苛刻。也是,没有好材料,哪能做得出好陶器。我向来爱杞人忧天,问何小师,赤西湖的泥用完了怎么办?他说目前还行,他们在生产过程中,也非常注意回收与充分利用——人生不过百,我这空担的千岁忧啊!

管窑民间陶艺,历千年而不断,也是因为有何大师们、何小师们这样热爱陶艺的工匠,才得以薪火传承,代代延续吧?得找机会再来一次管窑,细细地寻访体验千年陶乡巧夺天工的大美,以及那些散落在乡村角落、时间缝隙的、文明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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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窑陶艺获得的荣誉

年,蕲春何纯元先生被中国民间艺术家协会评为全国优秀民间艺人。年,管窑陶艺产品获轻工部中国工艺美术品百花奖优质产品奖。

年,管窑镇被湖北省政府命名为“陶器之乡”。

年,管窑手工制陶技艺被列入湖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

年,在第十四届“中国工艺美术大师作品暨国际艺术精品博览会”上,何良发先生设计制作的“编织纹陶盆”,荣获百花奖金奖。

年,管窑镇被湖北省文化厅命名为“湖北省民间文化艺术之乡”。

年,何登明、何细明、管志雄、肖春娇、肖启高五人,同时被评为第五届“湖北省工艺美术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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